2015年1月1日晚，发生踩踏事件后的上海外滩仍有大批游览的游客，大批警力被增派到这里。 (南方周末记者 王轶庶/图)

        在上海外滩发生的群体性踩踏悲剧一定是不可避免的吗?

　　南方周末记者在采访了在这方面管理相对成功、经验丰富的美国和法国相关部门后发现，人群的总数量并不是决定是否发生踩踏事故的关键，准确的情报、详尽的细节、科学地控制人流和完善城市应急管理体系才能将发生事故的风险降到最低。

　　2014年最后一天辞旧迎新之际，在上海外滩发生的群体性踩踏悲剧一定是不可避免的吗?

　　截至2013年，全球共有超过70亿的居民。每年各国都会举办不计其数的庆典、集会和各种赛事等。据维基百科统计，21世纪以来全球共发生过47起踩踏致人伤亡事件，其中包括了美国、日本、德国这样的发达国家。

　　南方周末记者在采访了在这方面管理相对成功、经验丰富的美国和法国相关部门后发现，人群的总数量并不是决定是否发生踩踏事故的关键，准确的情报、详尽的细节、科学地控制人流和完善城市应急管理体系才能将发生事故的风险降到最低。

　　纽约时报广场：111年未发生踩踏事故

　　自1904年《纽约时报》在12月31日迁入42街广场大楼，并首次在午夜点燃烟火庆祝新年至今已经111年，在这一百多年中从未发生过一起踩踏事件。维护它安全、有序地平安度过每一个新年的关键是：严密的规划和管理体系、充分的预案、详尽的细节和对每一个细节的高度重视。

　　“在时报广场，新年前一天现场气氛活跃，四周都是绚烂的霓虹灯和街头艺人，LED大屏幕播放着歌曲、广告，人们在广场上欢呼、拥抱、庆祝。但现场随处可以看到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警察，还有一队队来回巡逻的骑警，他们看起似乎并不轻松，显得十分严肃和紧张。”一位在现场参加2014年跨年活动的美国学生艾伦·布伦特(Aaron Behrendt)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负责每年时报广场狂欢节的安保主力是美国最大的警察局——纽约市警察局。

　　“跨年夜的时报广场是纽约市最安全的地方。我们绝对关注每个人的安全，也包括警察。”纽约市警察局局长吉米·奥尼尔(Jimmy O'Neill)在2014年12月30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说。

　　“虽然是每年一次，但绝不会因为每年都举办类似的活动而放松警惕，特别在几个月前因种族问题爆发了全美抗议后，我们增加和调派了更多的警力还有辅助人员，管控措施也更加严格，因为任何细节的处理不当都可能引发灾难性后果。我们有计划1、计划2、计划3，每次都必须准备多份预案。”纽约警察局副局长办公室公共信息处(Deputy Commissioner， Public Information)官员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说。

　　年末最后一天的时报广场可以说是一年中美国人口最密集的地方，来自世界各地的数十万到百万热情游客都将汇聚在这个广场。

　　“游客有数十万，有时会达到数百万人，管辖区域也很大，我们采取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分区。将各街道划分区，再将每个区用可移动栅栏圈成不同‘方阵’，这样就‘以大化小’了。而且，各个方阵之间是被严格区隔开的。”纽约警察局副局长办公室公共信息处值班警员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说。

　　这种“方阵”也是有具体细节的。亲自体验了今年纽约时报广场跨年活动的22岁中国留学生李明洋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时报广场的每个‘方阵’仅有一个入口，每个入口处的安检警察约有五六组，每组两人。大概十点左右开始从第一个方阵依次安检进入，每一个方阵基本站满游客后安检口关闭，下一个安检口开始放行。游客在被锁定的区域内活动，其间可以上厕所，但从下午三点开始，每个方阵是只允许出不允许再进入。”

　　“‘有没有穿上成人纸尿裤?’成为那天时报广场现场大家最爱开的一句玩笑，但是却是一个非常实际的做法，因为没有人会找各种理由违反规定。”24岁的中国留学生李明宇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为确保万无一失，31日那天调配了包括警察、协警人员、安保人员以及交通执法人员在内的数千名工作警务人员。受几个月前全美爆发的大规模抗议活动的影响，2014年的现场增派了防暴警察和炸弹嗅探犬。另外还在人群中安插有便衣警察，同时数千台监视器拍摄到的人流监控画面将被及时传到警察总署的联合操控中心，广场上空有直升机巡逻。人群被分散在道路的两边，中间会留出的一条容下一辆大型SUV(多功能用车)驶过的紧急通道。”纽约警察局副局长办公室公共信息处官员在介绍2014年警力安排时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据美国政府一位“不能透露”姓名的官员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除上述保卫力量外，还有作为辅助力量性的私人安保公司——纽约时报广场联盟在协助维护广场治安。与中国的“红袖标”们不同的是，这些人受过严格专业训练，拿固定薪水，属于固定工作。

　　“除了平时维持广场的清洁以外，一周7天中，他们也负责时报广场的安保——保护游客、居民、现场的工作人员的安全。同时他们也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通过电子邮件等方式)广泛传播关于时报广场的信息给民众。”这位要求不透露姓名的美国政府官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是，警方在这样巨大的人流里还专门安排了场所给抗议人士使用。在时报广场一个特定区域现场抗议组织举着“警察谋杀黑人青年”，“黑人无法生活”的标牌抗议。

　　“我们制定专门的计划应对这些相应的细节和突发事件，就像我们允许他们在时报广场举行抗议活动一样。”纽约警察局副局长办公室公共信息处值班官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法国：按“严格的规章和原则”办事

　　在法国巴黎，“约有60万人聚集在香榭丽舍大街共同庆祝2015的到来。”巴黎市市长伊达尔戈2日在接受法国媒体采访时说。

　　“政府在这次活动上付出了很多努力，在管控人流和安保方面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法国总统奥朗德亲自来到香榭丽舍大街视察宪兵与军人的安保工作。”法国驻华大使馆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说。

　　据法国媒体《法兰西晚报》2015年1月2日报道，当晚有超过9000名警察、宪兵、军人以及志愿者组织在巴黎各处巡逻，以加强安保工作的力度。其中在香榭丽舍大街的警力就有1700人左右。

　　据法国驻华大使馆的专家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不仅是对于31日当晚香榭丽舍大街的管控，在举办各种大型活动和预防处理公共安全方面，法国警察“有一套严格的章程和原则”，特别是处置现场情况的四点“最基本原则”。

　　首先是搜集关于活动性质的信息，判定该活动是自发性活动还是有组织性活动。这将可以确定活动的人群构成;对由老人、儿童、外国人等特殊人群组成的活动，要准备预案。

　　第二，警察会派出警力提前进行现场勘查，对于可能发生危险的情况进行确认和评估。

　　第三，对于有组织的游行活动，必须向警方说明情况，并使当局了解游行的时间、地点、原因和组成人员，如游行活动可能会危及公共安全的话，警方有权禁止游行。

　　第四，在法国任何人都拥有未经警察授权进行游行的权利，但是组织者必须在4天前申报游行计划，使得警察局可以确认是否符合游行的条件并且及时对是否可能危害公共安全作出评估。如果有危害公共安全的可能，警方会要求组织者更换地点或者改变行程或者禁止游行。

　　据法国官员介绍，针对一些小型的自发活动，警察首先对于可能发生的危险或者混乱进行评估，然后派遣巡警或者便衣警察进行实地考察和现场情况的确认。

　　而对于一些大型的自发性活动，例如跨年庆典、开幕式、明星活动等，警方将派出巡逻警察首先进行危险评估，确认是否可能引发秩序混乱。如发生危险情况，警察将立刻调派警力疏散人群。同时，全副武装、装备精良的法国防暴警察部队时刻待命，并以最短的时间到达法国的任何一个地区。

　　谈到在举办大型活动时法国警方具体的应对方法时，法国驻华大使馆的官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首先是收集情报，第一时间对情报进行评估(不仅仅使用摄像监控，还会派遣便衣警察到现场);

　　及时将情报和信息传给决策部门，使他们能第一时间对事件进行指挥、决策;

　　对后续发展进行预估、预判(例如对人群的反应和可能发生的活动进行预判并提前布局);

　　在现场有充分的警备和装备随时待命;

　　在疏散人群方面，要预备或者开辟一条紧急通道;

　　法国官员强调：“一定不能与人流发生对抗，因为这可能会导致踩踏事故”，所以需要警察及时引导人流的去向。等等。

　　上海外滩在2014年最后一天辞旧迎新时发生了悲剧，法国驻华使馆的专家专门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了法国警察在防止踩踏事故发生方面的经验：

　　防止踩踏事故发生最好的办法是在第一时间调派警力去维持现场疏散人群，或者将人群分隔开;不要使人群挤在同一个地方;调查人流的来源并关闭和封锁入口，切断人流来源。

　　在疏散人流方面，法国警察有很多不同的方法：可以采用警察缓慢前进轻推人群的办法控制现场，也经常会调派装备精良的防暴警察。

　　如果踩踏事件真的发生了，怎么办?如果发生踩踏事件，“首先使民众平静和稳定现场秩序;将人群分组隔开;防止人流再次失去秩序使得局势恶化。”法国专家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