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多日，阴雨连绵。可工作面时常停水。水停了，不能湿式凿岩；干打眼，严重违章。走窑汉没咒念了，急得直骂街。

这天，兵哥出去打电话找水。

老蔫眼珠一转，对虎子说：“咱们破把例，来个干打眼，仅此一次。”

虎子看了三楞子一眼，意思说，哥们儿，咋办，我听你的。

三楞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从那天砸伤了胳膊，不再是楞头楞脑了。他若违章，兵哥训他不算，还过不了柳花这一关。他瞅着老蔫“嘿嘿”直乐，坐着不动弹。

老蔫见他俩都不吭声，骂骂咧咧的，“吃点矸石沫，就得矽肺病了！”

说着，他掀动风锤开关，伴随着嘟嘟声，扬起了一股粉尘。整个工作面，乌烟瘴气，粉尘飞扬，呛得汉子们捂着嘴直咳嗽。老蔫驾驭着风锤，将那个炮眼打够深了。

老蔫是一不做二不休。他还想拽风锤线打炮眼。

面瓜却来了一句顺口溜：“干打炮眼害处大，得上矽肺抓了瞎；违章作业又挨罚，别把荣誉毁掉了。”老蔫黑着脸，狠劲瞪了面瓜一眼，意思说，闭上你的嗅嘴，不进尺看你们吃啥？

素常，三楞子跟老蔫是形影不离，好似一个人。他对三楞子说：“你帮我挪风锤支架！”

三楞子不能不听，待风锤支架支上后，还叫他握住钻杆，准备打炮眼。

可三楞子佯装绊了一跤，嘴里哼哼呀呀的。

老蔫扫了汉子们一眼，狠狠地骂了一句：“怕死鬼。”

不知为甚，仅这一句话，10条汉子却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纷纷走进工作面。

三楞子握着钻杆，待老蔫开风。另一台风锤也做好打炮眼准备。

正在这时，面瓜却将三楞子拨拉一边，对老蔫吼道：“你是不是找死呀！”

老蔫被面瓜给震住了，他很想骂句什么，不知为甚却哑了，他睥睨了面瓜一眼，意思说，兔崽子，你他妈的倒管起老子来了。

面瓜并不示弱，梗梗脖子，嘴里说道：“你还想打人咋的？”

老蔫凑近面瓜跟前，不由分说，巴掌煽了过去。

奇了怪了，面瓜没打着，却把兵哥安全帽打掉了。老蔫闯祸了，为了工作，兄弟之间，竟然大动干戈了？他低着头，红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虎子跟兵哥是表亲，俩人走得很近，可以说是无话不说。面对这尴尬的场面，对兵哥说：“唉！为赶进度，不得不干打眼。若说是违章，我们人人有份！”

接着，虎子、三楞子都来说情。惟独面瓜躲在一旁生闷气。

这帮汉子，离拐棍就瘸呀，三令五申，干打眼是违章的，岂能随便变通呢？

风锤哑了，工作面一片寂静。

汉子们诉起苦来。全队数他们班点低，老是停水，耽误打炮眼，少进六七米窑，你说这损失谁给他们补吧！

汉子们向兵哥投来埋怨的目光。

实际上，兵哥心里比汉子们更急。队长赫金催进度，工作面又停水，不能打炮眼，违章还要罚款，他心乱如麻。干打炮眼，就是违章。完不成进度，挨了赫金屁股板子。他是耗子钻炕洞——憋气又窝火。

“兵哥，咱班死认真，其他班都干打炮眼！”虎子埋怨地说。

三楞子到工作面试了试风锤，水还是没来。

老蔫走到兵哥跟前，很不好意思地说：“咱们不能傻等了，再这样下去，别说奖金拿不到，弄得不好，兴许扣工资呢！”

话音没落，10条汉子“嚯”地站起来，准备打炮眼。

“你们都想干什么？”兵哥一声炸雷，汉子们如同孙悟空定海神针一样，纹丝不动。

虎子在一旁嘀嘀咕咕：“就你怕违章，难道就不怕我们挣不着钱！”老蔫、三楞子等汉子也跟着帮腔。兵哥知道这事咋处理，他一方面找队长赫金，一方面做好汉子们的工作。

没过几天，水的问题解决了，工作面又可以湿式凿岩了。

然而，在矿上公示版上，出现这样的告示：开拓队艾山班，曾干打过炮眼，集体违章，甘愿受罚！

这事很快传到家属们耳朵里。老蔫媳妇桃花对梅花说：“你们那口太那个了，矿安监处没抓着我们，他倒自己认罚，哪有这样的傻冒，真是的！”

梅花也觉得兵哥太死性了。那天下班，俩口子为这事，吵吵起来了。

只听兵哥说：“不能搞下不为例，干打眼就是违章，事情出在下面，我有责任！”

气得梅花直戳兵哥额头，不住地说：“真有你的了！真有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