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肺职业危害调查及其应对措施的探讨

摘要： 本文作者先后赴云南省水富县和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天柱县侗族村寨，调查研究尘肺职业危害现状，分析其产生的社会性后果，从职业病防治、安全文化建设、科普宣传、立法等角度探讨应对的措施，为我们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创建稳定可靠的安全生产和职业健康环境提供了借鉴。

　　为落实总局今年3月26日全国职业安全健康监督管理工作现场会议要求和实现4月16日中国职业健康协会第五届一次常务理事会提出的目标，我们于4月17日从云南省昆明市出发，共计14天，先后赴该省水富县和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天柱县侗族村寨，深入到罹患尘肺职业病的农民工家庭，调查研究尘肺职业危害现状，分析其所产生的社会性后果，探讨应对的具体措施。
　　据云南省水富县政府发布的经卫生部专家指导确认的诊断结果，前不久接受体检的63名农民工，诊断矽肺30例，无矽肺33例；死亡的12例中，有矽肺2例，高度怀疑矽肺合并肺结核1例，肺部感染1例，肺结核2例，其余6例死亡人员因为没有影像学资料，无法诊断。
　　应当注意，这里所说的是“接受体检的63名农民工”。而据水富县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有关负责同志向我们披露，这里在当地和外出打工从事粉尘职业危害作业的农民工的人数较多。经济欠发达的水富县共有人口8万多。有农民到安徽凤阳县石英干粉厂务工。到过那里调查研究的新华社记者撰文描述：“远远望去到处弥漫着灰尘，即对人体危害极大的二氧化硅粉尘。其中仅一个村子里就有几十家石英砂（二氧化硅）加工厂。在全县则共有此类加工厂480多家，这些企业大多既没营业执照，又无防尘设施。工厂主与农民工之间无任何劳动安全保护的契约”。显然，从职业卫生的角度看来，就连这里的工厂主及其家属们也是生活在粉尘危害的大环境中，他们早晚也难以逃脱尘肺病的威胁。
　　调查研究期间，我们看到水富县政府动员了全社会力量，包括向街面上每个店铺募集资金来为存活并正在住院的农民工尘肺病患者作对症性治疗等，但在我们看来，这只能说是治标之举。我们在这里向人们反复地强调：重要的是提高公众科学素质。广泛深入地向农民工进行预防和控制尘肺职业病的科普宣传教育，提高他们保护自身健康与维护合法权益的意识。比如，千万要告诉农民工们，当进厂打工时，首先要坚持跟厂方签订劳动合同，或者自己手中一定要握有厂方发放的工资条等一类起码的文字性证据；同时进厂前自己先到医院去拍一张胸部X光片保存起来，待到离开粉尘作业场所那一天再立即拍一张。如果有了这样两张胸片作对比，既可以了解自己身体健康状况前后对比，再加上手中掌握的文字材料，就完全可以作为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可靠法律依据，以备将来提供劳动仲裁机构依法裁决劳资双方问题时作为根据。以上这些并不难做到。当然还要着重向农民工们宣传，不要到那些没有劳动保护措施和没有政府有关部门登记注册的生产厂家去打工。应当说，这样的宣传并不困难，关键是作为或不作为的问题。
　　我们在调查研究中遗憾地发现，该地有人甚至连有的县政府公务人员对尘肺职业病的防治常识及其所涉及到的一般问题至今都知之甚少。客观地说，这次水富县农民工尘肺职业病群发事件，本来主要的责任是外省地安全生产问题所致。水富县通过这件事情的正确宣传和妥善处理，完全可以得出积极的社会效果。可是当地有关部门和人员却对此事件极力采取保护主义态度，甚至对外地人们热情友好的表示也是报以封、堵、压态度。可见，防治尘肺职业病的任务是多么艰巨。
　　在贵州省天柱县，我们深入侗族村寨，走访了农民工尘肺职业病患者们的家庭，带去了国家安监总局领导对他们的亲切慰问和关切之情。我们在村民的宅院里和村寨的小路旁，向过往而来积聚在一起的农民工们宣传尘肺职业病的危害及其防治方法，受到了热情欢迎。我们惊喜地发现，该地 50多名近年来曾经到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尘肺病康复中心（中国煤矿工人北戴河疗养院）接受具有世界领先技术水平的双肺同期大容量灌洗治疗，并受到国家安监总局主管的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资助（3000元/人）的农民工尘肺职业病患者们，至今全部健在，无一人死亡，且普遍生活得较好，其中的绝大部分人每天还从事着正常的体力劳动，生命质量也在不断提高。而相比之下，没有接受过治疗的农民工尘肺病患者则已有不少人过早地离世了。
　　我们还看到，天柱县患病的农民工尘肺职业病患者们不仅得到了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的资助，而且还同时享受到了当地农村合作医疗（新农合）所给予的医疗费50/%报销的优惠政策。天柱县政府正在积极按照国家安监总局的要求，关闭两座不符合安全生产条件要求的金矿，得到了当地舆论的普遍赞誉。有鉴于此，我们适时地向县政府提出在该县构建安全社区的建议，并着力宣传构建安全社区的意义和方法，得到对方积极响应，下一步的任务就是把这个目标真正落实到位的问题。
　　尽管天柱县目前的职业安全健康状况有着令人乐观的方面，但从事粉尘职业危害作业的大多数农民工对尘肺职业病的防治常识仍缺乏了解，发病的总人数仍令人担忧。
　　如果将云南省水富县和贵州省天柱县的农民工尘肺职业病发病人数作为统计学基本参数，做常态分布性的统计学处理，则全国农民工尘肺职业病的总体人数要远远高于现报告数量。而尘肺职业病一经染上，就会是全身性的、渐进的、没有医疗终结的疾病。所谓“从事过粉尘作业，而目前诊断没有尘肺病”的一类说法，应当正确地解释为：从现在起，绝不是一两年、两三年后也诊断不出尘肺病，因为尘肺病分为急进型和非急进型两种。典型的急进型尘肺病只需接触生产性粉尘3个星期就可以染上（这次水富县被诊断为尘肺病的农民工均属于急进型尘肺病患者），而非急进型有的则要在接触粉尘后两三年后才能做出准确的诊断（这次水富县没有被诊断出尘肺病的那部分农民工应为非急进型患者）。因此有不少矿主已经和正在利用这一规律，让农民工们在工厂和矿山干上3年粉尘作业就将他们彻底解雇或打发回家，以此来逃脱生产单位对职业安全健康应负的法律和社会责任。
　　我们分析认为，今后若干年将是我国农民工尘肺职业病的高发（现）期，这将会给我国政府和社会带来巨大的压力和负面影响，对此应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我们这次调查研究活动中，特意在天柱县聘任了一名有公民意识和了解尘肺职业病一般常识的村民为“医患联络员”，双方约定了责任，权利和义务，建立了可行的有效的联络机制。由“医患联络员”来按时登记我们所设计的尘肺职业病农民工生活质量统计表，让他及时地向我们通报该地尘肺职业病农民工的生活和生命质量，代替我们向农民工发放关于宣传尘肺职业病预防和控制知识的科普材料，并动员和组织该地尘肺职业病患者到我院接受大容量全肺灌洗治疗和康复疗养等。

　　从如上调查研究结果中我们探讨出如下应对措施：

　　一、积极推动安全社区文化建设，并将其提高到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的高度来认识。我们建议，凡是总局所属职业安全健康事业的单位都应该有对口的安全社区建设任务和指标。要积极宣传安全社区所强调的人人都享有安全与健康的平等权利，注重社区安全预防，保护人身安全和健康，实现人与社会和谐发展的理念。
　　二、加大科普宣传力度。我们还建议，总局所属的职业安全健康事业单位都应该有职业安全健康宣传任务。要采用多种的人们喜闻乐见和通俗易懂的方法，普及尘肺职业危害的预防和控制知识。让人们了解政府、雇主和工人各自在社会生产活动中的作用、责任和义务，即强化安全文化的作用。
　　三、建议全国人大有关机构对现行的《职业病防治法》进行必要的修改和完善。例如，在《职业病防治法》中，关于如何对待那些被生产单位推出门来而游离于农村和城市社会上的尘肺职业病患者问题上，该法没有做出任何解释，这就长期地给黑心矿主以可乘之机。而法律的制订与修改是应该永远地倾向于弱者，这是国际上关于法律的传统与通则，我们必须正视。
　　四、正确处理尘肺职业病“防”与“治”之间的辩证关系。显然，一谈到关于如何理解和处理尘肺职业病问题，首先说的就是在于重视生产现场对粉尘危害的预防，其中包括如何控制粉尘浓度和防尘措施等生产技术和科学管理问题。但是我们同时必须正视，我国现存的上百万和每年正在不断发生的尘肺职业病患者生命和生活质量问题也是必须要正视的，要不然怎么谈得上以人为本。绝不能一谈到尘肺病问题，就说只能讲“防”，而不让讲“治”，甚至把“治”说成不是治疗而是治理。要知道，尘肺病一经染上，确实是根本不能治愈的，因为病变的那部分肺脏组织已经失去了肺功能，但是我们通过科学有效的办法，把存留在整个肺脏组织中的有害粉尘及其引发的有害物质清洗出来，从而使得尘肺病变停留在固定的阶段而不是再向前发展，这就完全能够保护患者的那部分尚在健康状态的肺脏组织不受到进一步的侵害，从而延缓患者的生命，提高其生活质量。这已为国内外上万例临床实践所证实。尘肺病是不可治愈的，但是可以治疗的；如同癌症、糖尿病和高血压等疾病一样，虽不可治愈，但必需治疗。因此，作为职业卫生事业的从业者和管理者，一定要完整地准确地理解和掌握总局关于职业安全健康工作的总体部署和走向，把职业卫生和安全生产看得同等重要，自觉地而不是被动地，全面地而不是片面地，实际地而不是表面地做好本职工作。
　　五、充分发挥社团组织作用。我们此次有幸参加中国职业健康协会第五届常务理事会第一次全体会议，特别是聆听了总局领导的讲话和参加了会议分组讨论，深刻体会到社团组织对于加强职业安全监督管理工作和构建安全社区建设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由此联想到，中国煤矿尘肺病治疗基金会成立6年以来，在理事会主持下所开展的尘肺病康复工程，确是防治尘肺职业病的科学有效的战略举措。我们一定把基金会交给我们的各项任务完成好。
　　六、整合职业安全健康事业单位的资源。要整合全社会的职业安全健康资源，在同一个平台上，在同一个职能部门领导下，用同一个步调，为了同一个目标——做好职业安全健康监督管理工作，以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基本要求和统筹兼顾的根本方法前进。
　　最后，从职业卫生的角度强调一点的就是，这次水富县农民工尘肺病是急性矽肺，大容量肺灌洗是一种很有效的方法，希望当地政府立即取消封闭，采取积极态度，尽可能挽救他们的生命，千万不要丧失这一短暂的宝贵的机会。而对于那部分尚未诊断为尘肺职业职业病的农民工也应该尽早地给予大容量肺灌洗治疗，预防其在两三年后沦为诊断明确的尘肺职业病患者，贻误其终生的健康。